阿公

阿公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他就走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没有好好跟他聊到天

那天

他坐在二叔叔的车上整半个小时

不让爸爸抱他下车

我在赶功课

出去叫了他一声“阿公”

他回我一句“哦”

然后我站了一下

又回去赶功课

他进屋子时

我去帮爸爸推一把他的轮椅

然后回到弟弟房间

他就说很累

要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有上课

6点就要出门

要出门前我还打开弟弟房门

结果平时在我们家5点就醒的他还在睡

我记得他盖着被子

脚是翘着的

还有打鼻鼾

关上房门

然后我就出门了

我万万想不到

那最后一眼

竟然是永别

我放學回到家

他已经回去了

只听到妹妹说他胃口很好
明明早餐吃過了

妹妹去巴刹是还买了一条薄饼和一杯豆水给他
他也吃到7788

收到阿公去世的消息

是妈咪发来的

我当时在教书

出门前妹妹跟我说

爸爸去载阿公下来医院

我还想着放工要去看他

结果

妈咪发信息来说

“啊公在ICU”

“爸爸说他人清醒”

半小时后的一封信

“阿公死了”

我应该要大哭吧

但我没有

我很冷靜的继续教书

继续工作

唯一不对劲的是我一直晃神

我觉得妈咪在跟我开玩笑

我认为那不可能

再拖个半小时

我出去打电话给妈咪

她说
阿公是在Tanjung Karang的医院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你能现在回家吗

我哭了

那个时候才觉得

这件事是真实的

同事问怎么了

我说我家有白事

他们叫我回去

批准我回去

一些帮我代课
我真的很感激

上车打给陈先生

然后大哭

他走前的一个礼拜六

我还去医院看他

他星期五跌倒

医院探病时间已过

爸爸一个人进去

一下子后出来叫我进去

阿公跟我说

“这里的护士比较好人”

“会开玩笑”

“她们还说你啊嘛很像40多岁”

“我跟她们说你啊嘛小我两岁”

“60多岁了”

我还问他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说

“有啊”

“谁说没有”

“屁股痛到现在”

还跟我说

“明天应该有的回家啦”

我问他是医生跟你说还是你自己做医生啊

他总是改不掉自己做医生的坏习惯

但其实我知道

阿公不喜欢住院

他喜欢Pasir Penambang

他在医院会很想要回家

他说Pasir Penambang什么东西都好吃

哪里像吧生

Teh的奶味不是太重就是没有

突然很想回到小时候

放假回那里住的时候

礼拜早上总会坐上他电单车的后座

让他在我去吃早餐

喝Milo  吃半生熟蛋  还有面包

不然就拜六回去时

晚上跟他去找朋友喝茶

然后他会去一間杂货店写点东西

坐下来跟朋友聊天时会给我40cent

我就会回去杂货店买一包榴莲饼

一包Super Ring

他总说

吃Super Ring不要给你啊嘛看到

等下她会骂

色素很多啊

然后就跟爸爸妈咪他们一起去对面鴻記吃吃宵夜
一定會叫果條干加生蛋
然後才回家


小時候老愛坐在他的腳上
拿他的手來玩謝謝謝  碰碰碰
越來越大就沒了
現在想要也沒了


爸爸他們說
我是唯一一個用到他的錢的
小時候自己打電話給他讓他給我買電腦
小學沒人給我去畢業旅行
他讓我去
還給我零用錢花
要上大學了
沒人支持我讀
媽咪說家裡經濟狀況不好
foundation沒得借loan
那裡生錢給你
在我真的要下定決心去form 6時
阿公打來
聽到我哭
他還說
“哭什麽哭”
“不要哭了”
“去讀”
“阿公供你讀”
所以我告訴自己
我不可以用他的錢
我懂他老了
我也不是小孩了
媽咪拿了她的存款給我交學費
我自己存存也交了一期的學費
我說
阿公  你要等我
等我畢業出來  找份好工作
換我給錢你花
我說過很多次你要等我
可是爲什麽
我才大一
你就走了
你爲什麽  你怎麼可以不等我


他們說你最疼我
啊嘛說你很疼我
然後你沒有等我
一句話都沒有留下給任何人


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話都沒跟你好好說話
也沒機會帶你去吃很多選擇的經濟飯
也不能帶你帶你去喝糖水
也沒能跟你說拜拜


你跌倒的那天
小姑姑打電話給我
叫我講你一下
她說你每次自己駕電單車去買花生吃
我問
你是不是偷買花生啊
你說
“沒有偷買啦”
“只是有時候吃爽罷了”
我說
能不要吃的東西就不要吃
花生不是飯
不是一定要吃的啊
你說
“好好好”
“能不要吃的就不要吃”
我那時還在想  你會不會真的聽我的
然後才發現
就算你聽我的
也沒機會照著做了


我記得很多很多啊
你在醫院時自己偷偷跑去食堂吃牛肉咖喱飯
然後對我們比拇指頭
說好料
在我家時
我冰淇淋只讓你吃一半
你說要叫洪天送幫你登報紙
標題要放
“公公給孫女虐待”
“不讓他吃冰淇淋”
然後你說我們家後面這masjid
每天7早8早起來牙齒痛
呱呱吵
你給我們這裡的理髮師打4顆星
滿分5顆
你投訴薄薄的麵粉糕不好吃
還有懷疑的口氣問我
“是不是你知道不好吃所以你沒有買多一點跟我公私”
但是我真的覺得好吃
因為我吃飽了才不買多啊
你說我粗魯
因為沒有女生像我一樣
4片餅乾直接塞嘴巴
我說方便啊  不然怎麼吃
你說
“要像我一樣  一片一片吃啦”
所以你回去過後
我只要吃餅乾就會想到你
你每次出去吃都跟我爭給錢
結果有一次
我趁你還在吃時先跑去給錢
回偷看你
發現你在偷笑
然後我也笑了
我買MCD給你吃
我問你  魚的burger要嗎
你問回我
“怎樣是魚的”
“夾一條魚在那邊啊”
結果你還是堅持不吃魚的
你剪完頭髮
我說帥了咯
你還問我
“帥啊”
“將後面有沒有一打女孩子追著來”
我說你用的body butter很香
然後你又說
“香啊”
“將後面有沒有一打女孩子追著來”
然後自己大笑
mayonis你說成牙膏
老愛投訴政府
我用一隻指甲剪幫你剪指甲
你就說一隻剪不完的
我在家用三隻剪
記得有一次
妹妹爸爸媽咪都出門了
你6點多只吃了一點東西
於是8點左右我就聽到我們客廳那張小椅子再磨地上的聲音
我翻了翻
太吵睡不到了
出來刷牙洗臉
問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你說要要要
結果妹妹放學回來問我
阿公怎樣叫你起來
我說
你講什麽
結果妹妹說
那天她要去學校前問阿公要不要準備多一點食物給他
因為我沒那麼早起
沒那麼早有的出去吃
結果阿公說
“不用”
“我有辦法叫她起來”
你的辦法竟然是磨椅子
我哭笑不得
你早餐一定要吃
午餐要早吃
3點3會暗示我出去吃點心
晚餐吃了
要有宵夜才睡



好想你


真的


好後悔我想拍全家福的計劃沒有快快進行


你沒有離開太遠對吧
你一直在不遠處看著我們對吧


該怎麼接受你離開了呢
以後回去
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喊阿公也沒有人回應了


你怎就那麼狠心呢


怎麼那麼捨得呢


怎麼那麼沒有交代呢


啊嘛怎麼辦
以後沒人跟她tak了


若有來世
我還要再當你的孫女


我欠你的
來世一定還
來世你要等我
不要在我什麽都不能你的時候離開
下次換我照顧你


永遠懷念你


我的二十歲
你寫下了讓我最痛心的事
我相信你還在的
在我們的心里